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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第 2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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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第 2 章

◎拒婚◎

裴闕音娉娉婷婷踏入裴老夫人屋中,早有侍女前來通報,二娘子病好些了,今日來給老夫人請安。

裴老夫人遙遙看著逐漸出落的孫女踏過一道道門檻走到眼前,端莊持重行上一禮,與自己那早逝的兒媳一無二致,無端有些眼熱。

老夫人年輕時就以心善出名,到了這個年紀更是慈眉善目疼愛孫輩,忙吩咐侍女道,“快給我的音姐兒拿張軟墊,放在那椅面上,可別凍著了。”

“祖母,都三月了有什麽可冷的。嗯……咳咳咳。”裴闕音故作抱怨,只是方一坐下,便開始掩唇咳嗽。

裴老夫人瞧著憂心,問道,“不是早派人說病好了,怎麽還咳得厲害。先前的郎中不中用就該早換一個,咱們這樣的人家雖說不上大富大貴,但也不省這點錢。”

裴闕音一聽這話,嘴角微勾,忙掩下嘴角的笑,擡起眸子又是一片水光盈盈幾欲落淚的模樣,嘆道,“本是已經要好了的,今個兒不知怎的又覆發了,孫兒思來想去,其實賴不上病。”

宣寧侯府的侯夫人去的早,繼室又是近幾年才進的門,裴闕音幾乎是裴老夫人一手帶大,孫女想使些什麽小伎倆手段,是一眼就看出來。

裴老夫人也不急了,往椅背上一靠,接過侍女捧來的茶水,慢悠悠抿了口,道,“又是哪個不長眼的,害得我的小乖孫心憂氣燥啊。”

裴闕音自知沒瞞過祖母,羞澀一笑,“你老人家的兒子,孫兒的父親,宣寧侯府頂天立地的侯爺。”

“咳咳咳。”裴老夫人的茶明明已經咽了下去,卻還是被自己好孫女的這一番俏皮話嗆得不輕。

裴闕音連忙坐到祖母邊上幫忙順氣,“祖母您慢點。”

“我沒事。”裴老夫人擺擺手,讓人先去問問兒子今日有無空閑,自己則先緊著孫女,“那你好好說來,你父做了什麽好事。”

裴闕音虛攔了侍女一下沒攔住,只好努力在父親來之前說通祖母了。

她沒有立即解釋,而是先環顧四周使了個眼色,裴老夫人明白孫女的意思,揮揮手讓仆從退下,只留了一個心腹嬤嬤。

裴闕音這才道,“父親突然給我說了親,是一個無官無職的平頭百姓。”

喻春、榕夏二女還候在裴闕音身邊,聽著自家娘子將新科狀元顛倒為平頭百姓,詫異對視。

只不過二女自來唯裴闕音是從,向來知道分寸,一並靜默不言。

裴老夫人聽了孫女這話,果不其然皺起了眉,“我兒荒唐。速讓宣寧侯來見我。”

春夏二人當即憂慮看向自家娘子,裴闕音何曾不明白,知道等父親來一對峙便會露餡,她也不急,繼續加碼道,“不僅如此,孫女與這位郎君八字不合,天生犯沖。咳咳咳。”

裴老夫人被平頭百姓一時忽悠過去,回過神聽著不對勁才想起自己這孫女是個古靈精怪的,狐疑道,“你何時已經拿到人郎君的八字,還去找卦師合過了?”

如今屋裏都是嘴嚴實的貼身仆從,裴老夫人問得很是直接。

“祖母!”裴闕音眼珠一轉,一下子撲到了裴老夫人懷裏,嬌道,“這還用說嘛,你看我如今這病又起了,就是因為今日父親遣人要與那人說親,千不該萬不該就不能說這門親啊祖母。”

裴老夫人雖然上了些年紀,卻也不是什麽一心信服八字鬼神的婦人,孫女這番話,是極盡無憑無據荒唐至極,可孫女話裏話外對這門親事的不滿,卻讓裴老夫人不免多思量了回。

小娘子面薄,裴老夫人也是從小娘子年紀過來的,素知為女子的不易,一時想著既是孫女這般不願倒也罷了。

裴老夫人正要給孫女承諾安慰孫女,遠處卻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高喝,“什麽親事千不該萬不該!”

與高喝完全不合拍的,是宣寧侯那一張儒雅白面,任誰看了都覺得這是個儒生,而非世代從戎的將軍。

宣寧侯年近不惑,卻還有幾分美男子樣,不得不說裴闕音的姣好容貌有五六分歸功於宣寧侯。

宣寧侯方一進門,看到女兒撲在母親懷中,便知道又是女兒在母親面前說嘴,毫不客氣地瞪了女兒一眼。

裴闕音也不怕,晃晃自己發間步搖,躲在祖母背後偷笑。

“母親。”宣寧侯幼時喪父,青年喪妻,能有今日幾乎一半仰仗母親,因此對母親極為孝順恭敬。

比起尚且幼稚可愛的孫輩,裴老夫人對於往前一杵都閑擋光的兒子早沒了什麽疼愛情緒,揮揮手讓他坐邊上去,轉著串珠直截了當道,“你給音姐兒說了什麽親事,我聽說不是良配。”

宣寧侯眉頭一皺,“母親從何處聽說不是良配,況且哪來的小人亂嚼舌根,兒子今日在殿試出了結果後,才遣媒人與那新科狀元沈安澤正式說親。”

“新科狀元啊。”裴老夫人看向孫女,她對這位“不是良配”的印象還停留在無官無爵的平頭百姓,雖知道孫女在誇大其詞,卻也沒料到這個平頭百姓會是新科狀元。

裴闕音憨笑一聲,大有新科狀元尚未授官,自己分明是實話實說的道理。

宣寧侯看母親有被說動的跡象,正要解釋後生可畏,沈安澤前途不可限量。

只是門外又傳來通報,宣寧侯繼室楚氏牽著自己所出的五娘子匆匆忙忙趕了過來。

五娘今年方才三歲出頭,正是玉雪可愛的年紀,見到長姐便咧著個大牙,跌跌撞撞撲過去。

裴闕音前世出嫁三年,只覺得自己委屈,家中長輩是一個也不想不念,唯獨對這繼母所出的幼妹時常掛念,記掛著離家之時幼妹年紀尚小,會不會忘了自己。

如今再次看到幼妹,裴闕音心裏是喜歡的緊,將妹妹一下抱在懷裏。

楚氏招招手,“書姐兒,到母親這裏,今天你長姐有事,改日再找長姐玩。”

五娘看看長姐又看看母親,直到裴闕音把她重新放到地上,才不情不願撲回母親身邊。

楚氏也是個柔弱女子,牽著裴五娘坐在了宣寧侯邊上,來此只不過是表個態,證明自己作為繼室對嫡女的上心,其餘一概不插手。

宣寧侯被這一打斷,正要再度組織措辭向母親證明自己給女兒說的是多麽好一個夫婿,裴老夫人卻悠悠道,“新科狀元,我看那也不過是個無官無爵的平頭百姓。”

宣寧侯一噎,剛出的殿試哪有如此迅速就授官的,他忙道,“沈郎的才名自他剛到京都時便為人傳頌,如今又做了狀元,以後想必官路亨通。母親說得兒子羞愧,兒子怎麽會尋一個無官無爵的平頭百姓給音姐兒。”

若說新科狀元,裴老夫人卻是不知道,但要說起沈安澤,著實是京都上到八十老嫗,下到三歲小兒皆有聽聞,此人傳聞貌比潘安,一身才氣龍章鳳姿,裴老夫人同樣疑惑看向孫女,不解她為何不願。

“咳咳咳。”裴闕音見祖母要倒戈,立即將咳疾跟上,再次拿出和祖母說的那一套,“父親好意,只是女兒只怕與此人相沖,無福消受。”

宣寧侯是戰場上下來的武將,更添有一位不信神佛的母親教養,對八字鬼神一說一概視作胡言亂語,當即濃眉一立,“胡鬧!”

裴闕音好似被嚇到了般,當即垂淚,躲到祖母身後,又望向楚氏,一會兒叫“祖母”一會兒喚“母親”,在場的兩個女子怎能不心軟,當即便讓宣寧侯多考量女兒的意見。

一下氣得宣寧侯直道婦人之見。

裴闕音依偎在祖母身邊偷笑,一雙狐貍目得意眨巴。

恰在這時,有自稱林國公府的仆從來請裴闕音過府一敘,說是在宮中的林妃賜了些點東西下來。

林國公府的二房太太謝氏,與裴闕音早逝的母親是同胞親姐妹,故而常邀裴闕音過府小住。

只是偏在這時來,分明顯得是要將此事一錘定音,好讓宣寧侯不再有機會更改。

裴闕音自然高高興興走了,留得宣寧侯面著一個母親一個妻子,誰也說不得,只好繼續自顧自生悶氣。

當今聖上膝下唯有一子,卻遲遲不立太子,朝堂上有人揣測聖上心意,覺得聖上是還沒放棄早年先皇後省親時走失的那位大皇子,只待一尋到,便要立為太子。

而宣寧侯則在一次無意間,撞到了內侍與如今的新科狀元沈安澤來往,那內侍口口聲聲稱之殿下,讓宣寧侯立刻懷疑起了沈安澤身份。

不查不知,沈安澤如今住的宅邸正式先皇後母家一位遠親的宅舍,佐之後續觀測的蛛絲馬跡,宣寧侯越發堅定了這個想法,雖不知聖上為何未在明面上將大皇子認回,倒是讓宣寧侯起了別的心思。

他想讓女兒趁此時大皇子尚在民間,早早定下婚事,要知道,宣寧侯府的嫡女當然做的得太子妃皇子妃,可在大皇子尚未歸位前,就嫁與他與其共苦,那是何等的情分。

宣寧侯自認為給女兒鋪就了一條錦繡前程,可千算萬算哪裏想到女兒好不情願。

宣寧侯郁悶至極。

比起郁悶的父親,裴闕音了了一樁心事,此刻是神采飛揚。

她帶著喻春、榕夏二侍女,本是要自自在在回自己院子,她還有好幾件新搜羅的布匹釵環沒有看過呢。

“二姐姐。”裴語棉站在廊下,似是等待許久。

比起裴闕音幾乎看著長大的五妹妹,她對這個被姨娘管的嚴實的三妹並不大熟稔,只是微微頷首,便準備錯開做自己的事去。

不想,裴語棉再次湊到前來,“二姐姐。”

裴闕音微微蹙眉,但也還說得上是有耐心,問道,“三妹妹有什麽事嗎?”

裴語棉捏著衣角,期期艾艾道,“二姐姐去林國公府,能不能帶上語棉,語棉也想漲漲見識。”

裴闕音沒想到三妹把林國公府遣人來的托辭當了真,好笑道,“那不過是個假辭罷了,改日林國公府派人來我再帶上你去。”

裴語棉是從姨娘那邊聽來的消息,說林妃賜了不少東西下來,讓她趕緊跟著去瞧瞧。此刻被裴闕音駁了,臉青一陣白一陣,正要辯解,裴闕音卻已經毫不留戀地走遠了。

裴闕音走出祖母院子,瞧著應當不會被聽著了,才細細問自己兩個侍女,是誰想出的這個主意,如此神機妙算,一下把拒婚的事落了下來。

喻春回頭看看幾乎已經看不見影的三娘子,又看看自家似要馬上下賞錢的音姐兒,悠悠道,“當然是林國公府謝姨媽神機妙算,算到了娘子此刻需人幫著脫身,正好來請啊。”

裴闕音向來靈動的美眸也有片刻楞住,沒想到還有這等巧事。

門房處一位侍女匆匆趕來,可不正是林國公府謝姨媽身邊的丫鬟連翹。

這丫鬟是慣常來往兩府的,手腳麻利,看到裴闕音出來了便立刻迎了上來,笑道,“裴二姑娘,快隨我去吧,我家夫人還備了晚膳,說有您最愛的清蒸鱸魚,去晚了可就沒那股鮮了。”

裴闕音應著好,在丫鬟們的攙扶下上了林國公府的馬車,心裏卻兀得想起前世林國公府的風光。

在沈安澤遠任安州前,林國公府嫡長女就榮封貴妃,在如今宮中後位空置的情況下,林國公幾乎算是做了半個國丈,一時間風頭無兩。

再添林國公府本就比宣寧侯府要好上不少,一想到即將去林國公府,裴闕音不免眉目疏朗,神采奕奕。

“音姐兒一定是饞那鱸魚了。”連翹在旁邊打趣道。

喻春榕夏二女笑作一團,裴闕音以為差點被戳中心事,反應過來立刻反唇道,“連翹姐姐自己饞,非要托別人身上,好不害臊。”

恰逢風卷簾起,少女面若桃花,落入一人眼中。

一隊人馬錯路而過,有人在後喚“狀元郎”,裴闕音下意識看去,與那人幽深瞳眸對上。

郎君正坐馬上,長眉秀目,風姿卓絕,他輕扯韁繩,側過與女郎對視,恰似人間最美好的事。

裴闕音哪想如此湊巧,竟又在此遇到這人,沈安澤此時沒有安州任職時政務纏身的不修邊幅,正是蟾宮折桂人生得意,豐神俊朗看殺旁人。

裴闕音又是厭惡又是臉熱,忿忿拉上帷簾,低聲道了句“登徒子”,催著連翹讓車夫快些行路,咬牙承認她確實饞那鱸魚,饞得心焦心急,只恨此時沒有立刻到那林國公府。

沈安澤手中緊握韁繩,回頭望去,他停駐在原地,直到倩影從目之所及離去,失落的情緒從心底騰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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